荣毅仁的父亲荣德生在无锡、乃至海内外鼎鼎有名,深得老百姓爱戴,他创办的实业大多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,尤以面粉、纺织业著称。特别是“荣记”面粉,其质量远比美国进口面粉好得多,而且价格便宜,给平民百姓带来莫大实惠。更难能可贵的是,荣德生为人耿直、不畏权贵,与工商界老板们一道,倡导“办实业,利百姓”的为商宗旨,成为自尊自强的民族工业象征。
却说,时间到了解放前夕。那是个秋雨霏霏的傍晚,荣德生独个儿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他脸色凝重,双目中透出郁闷之色,因为这几天,国民政府已几次三番派人传话,要他作好准备,随时随政府转移,再“创”大业。荣德生深知其意,这是政府“醉翁之意不在酒”,是要他人走业毁,留个“空袋”。荣德生知道如果他一走,不仅工商界人心慌慌,“群龙无首”,更要紧的是老百姓要缺粮断炊的!荣德生还有一层深意:共产党建江山同样为百姓,也同样需要实业,我要是走了,岂不是与自己的创业宗旨背道而驰?荣德生想到这里,微微一笑,频频点头。
正在这时,管家踏进客厅,双手奉上一张大红的请柬。荣德生接过一看,是城防司令蔡中其的邀请帖子,内中写着:今晚于寒舍略备薄酒,务必光临云云。荣德生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他明白,这是“鸿门宴”!可他转念一想,还是要赴宴,大丈夫光明磊落何惧有之?荣德生当即唤来夫人,细细关照,说是今晚赴宴,恐怕凶多吉少,请夫人与儿辈们看好这个“家”,不要听信谣言,我自会应付脱身。夫人眼中闪着泪花,点点头,只说了一句话:自家当心。荣德生抿唇从鼻孔中喷出一个字:嗯!
荣德生猜想的一点不错,此次赴请确是“鸿门宴”。这蔡司令实乃小人,他奉上司之命设计对荣公“软禁”,席间骗其喝下混有强效安眠药的葡萄酒。荣德生虽有防范,却未料这一着,上了当。
待到荣德生醒来,已是第三天半夜。此时的荣德生仍然有点迷糊,但他坚持要回家,蔡中其实在拗不过,再者上奉又授意切莫弄巧成拙,于是便备车将荣公直送家中。
荣德生踏进自家客厅,只见灯火通明,夫人正焦急地走来踱去,一见丈夫回来,急不可待冲上前,连问:你怎么啦?到底怎么啦?荣德生疑惑,反问:我,我怎么啦?荣夫人当即递过一张报纸,说你自己看。荣德生接过报纸,赫见大号标题:荣公顾全大局,先期悄然离锡。
荣德生顿时怒从心头起,猛地撕碎报纸,口中吼出怒斥:卑鄙!无耻!好一会儿,荣德生冷静下来,急问夫人,现在时局如何?夫人告诉说,自从前日去蔡司令家赴宴,第二天报纸上就登出特大新闻,说荣德生悄悄离锡随国军而去,一时间无锡工商界乱了套,众说纷纭,谣言四起,有的怒而生愤,出口伤人;有的上门责问,恶言相向。夫人无奈,根本无法解释,只是好言相劝,说我家德生决不会弃家而走。到第三天,更是人心浮动,那些工商界老板都放出话来:连荣公都溜了,我们再不走更待何时?现在是流言广传,人心涣散,去留难决,都在暗中准备后路……
一番话,把个荣德生听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笃笃转徐徐转,嘴里直咕:那怎么办,怎么办呢?
此时,天已微亮,荣德生擦了把冷水面,换了一套干净衣衫,说:备车!荣德生坐上黄包车,对车夫说,今朝要辛苦你了。车夫笑答:有数!就在这时,荣夫人闻讯赶来,拉住车把,急说:德生,你不能出去,蔡司令发过话,要你安分呆在家里,不能踏出门半步,否则……荣德生大笑,言语铿锵,哈哈,怕什么?我谅他不敢妄为,再说即使遭暗算,也要对得起家乡父老。言毕,手一挥,决意说:走!夫人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,泪水夺眶而出……黄包车急急行直奔崇安寺,那里有六爿茶馆三家点心点,荣德生坐在车上先在崇安寺游了四圈,然后在无锡城兜圈子,几乎走遍大街小巷,他举着右手,笑容满面,逢人便打招呼。黄包车兜了整整一个上午。
谣言不攻自破,无锡百姓和那些工商界老板,个个欢欣雀跃,奔走相告。就此,人心稳定,紧抱一团:保护工厂,坚守产业,迎接伟大时刻的到来。(王水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