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!”随着一声巨响,一幢万余平方米的大楼倒塌了。
百米开外,围着几十个中老年人,他们望着迎面扑来的扬尘热浪,并没有躲避,反而紧紧挽臂握手,驻足屏气,似乎要让那些飞扬的尘土永远留在身上。
这是古城南边的一幢6层老式厂房,当年号称古城第一高楼,曾是市民的骄傲、工厂的荣耀。可就在顷刻之间夷为平地,再也不复存在了。那些围观者就是工厂的主人,曾经为盖大楼添砖加瓦、流汗流血,如今这一切都化为灰尘,老工人们禁不住流下两行热泪,长叹一口气。
三个月前,“银燕”服装厂传出消息,工厂破产了,将被一位姓白的私营老板买断,不日到任,重敲锣鼓重开场。工人们闻言,个个痛心疾首,茫然若失,内中有个名叫张林森的老工人老光棍更是异常激愤,他仰天长叹:“都要下岗了,叫我们这把年纪怎么办啊!”
没多久,白老板坐着“宝马”车到厂,稀稀落落的工人懒散地站立在两旁,算是夹道欢迎。当白老板踏出轿车,大家惊呆了,来人竟是个半老太婆,而且左袖空瘪,断了一条臂。白老板扬了扬手,笑眯眯对众人说:“谢谢大家,还来欢迎我。”工人们嘀咕:谁来欢迎你?白老板又笑着自我介绍:“我叫白爱珍,曾经在这个厂里呆过一年。”就这一句话,把个张林森惊得目瞪口呆,嘴里喃喃自语:难道是她?过了好一回,张林森回过神来,断然地摇了摇头。
白老板到厂的第二天就在工人们的心头扎了一“刀”,她决定将老厂房炸掉。这下可炸开了锅,工人纷纷聚集向白老板请求留下这“标志性”建筑,但白爱珍固执已见,从牙缝中迸出一个字:炸!不过大家发现白老板是含着泪说出这几个字的。没几天,厂房被炸了,可工人们的心却冷了,再也没人去上班,他们怕见这伤心地,怕这“辣手”的老板。
那天,白老板单独约见张林森,见面后她劈口就问:“张林森,你还记得我吗?”张林森愕然,过了好一会才蓦然想起……
20多年前“征土工”白爱珍来厂工作,就在他领班的金工车间做冲床工,可一次事故将这位姑娘的左臂“吃”掉了,当时他曾日夜守护了一星期,后来白爱珍向他深深鞠了三个躬,不辞而别,从此再也没有消息。张林森想到这里,周身一颤,他口中讷讷:“你就是,那个姑娘?那一个白爱珍?”
白爱珍笑了笑点点头,然后她脸色凝重,缓缓说出一番话。
当年白爱珍出事故,除了操作不当外,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厂房光线昏暗,空气浑浊,造成精神压抑,思想分散。可是,万万没想到20多年过去了,这陈旧的厂房依然如故,所以,一到厂立即决定炸掉老厂房,重盖新大楼。白爱珍计划,新大楼要造得宽敞明亮,而且还要建一个员工餐厅,让工人们吃免费工作餐。可工人们误解了,至今都不来上班,要知道企业少了“人”是要“止业”的,要关门的!工人们说“天下乌鸦一般黑”,以为老板都是黑心黑肺黑肚肠,可他们那里知道,许多老板都是辛苦、跌打滚爬过来的!20多年啦,白爱珍从一个不懂事的农村姑娘,闯荡成了一个企业家,很想为家乡作点贡献,可……而况,白爱珍为了张林森当年的一番深情厚谊,至今孑然一身。
白爱珍说到这里泪水晶莹,满脸绯红。良久,她仰天舒了口气,语重心长说:“林森啊,古城要有新理念,工人要有新观念哪!”张林森听到这里,再也忍不住,紧握白爱珍的手,激动地说:“爱珍,我也一直在想你……你说的话我懂了!”
没多久,新大楼盖成,工人们欢天喜地涌来上班。“银燕”重新振翅飞翔了。(王水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