企业改制,人员精简,可谁也没有料到,“牛皮糖”却被厂长留用了,而且“官”升三级,担当起“资产清理组”组长重任。同事们傻了眼,这平时惹人讨厌的普通工人,怎么就“平白无故”地升迁了呢?大家纷纷猜测:他一定有什么背景。
“牛皮糖”本名叫牛必堂。讲起此人,同事们都会摇头,说这个人有点“寿”,为点芝麻大的小事,可以和你缠上几个钟头,直到对方落败为止。久而久之,大家就用谐音叫他“牛皮糖”,从此谁也不敢惹他。而他,却对这个绰号津津乐道。
记得有一次,发工资时,“牛皮糖”横算竖算,发现在超产奖这一块少计了二元五角,他马上找到车间主任,说我做的产量自己每天都记录,你们少算了一件,要补发二元五角。车间主任不敢怠慢,连忙查账,好不容易查到原始记录,才笑嘻嘻对他说,不会错的,你那一件质量不合格,所以扣掉了。谁知,“牛皮糖”并不买帐,又说,不可能,我对质量算得认真,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将次品让我看?车间主任没办法,就将此事报告了厂长。
“牛皮糖”被叫到厂长办公室,他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,一直坐了四个钟头,任凭厂长如何解释,“牛皮糖”认准一个理,没有真凭实据不能随便扣钱。厂长想来想去,也觉得管理制度上有点小毛病,最后厂长认“输”,补发了二元五角,才了结此事。
“牛皮糖”的外号也就从这时开始广传开来。
当体制改革后,工人们都在为“卖断工龄”“大小协保”搞得头昏脑胀时“牛皮糖”却意外地被厂长直接叫了去,他心里惶惶然,猜想不会有什么好事。谁知,一席长谈后,厂长竟要他担当清理资产重任,说穿了就是讨债。最后厂长语重心长地对“牛皮糖”讲,这是发挥你的特长,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个厂能否生存,就看你的啦!
“牛皮糖”临危受命,果然不负期望。那天下午,他拎了一包资料,找到了“宏发”贸易公司总经理办公室。“牛皮糖”闷声不响,自说自话泡了杯茶,往沙发上一靠,抽起烟来。那个马总经理瞟了他一眼,心里有些吃不准,想这是哪路神仙,如此大大咧咧?许久,马总终于笑嘻嘻开口,请问,你是……“牛皮糖”见问,也眯眯笑地掏出一张名片递上。马总一看立时脸色晴转多云,喉咙山响,欠你厂四百万货款,迟早要还的,急什么?!“牛皮糖”并不接口,依然一声不吭,喝茶抽烟。
一直僵持到天黑,马总也不打招呼,立起身就走,他急匆匆要去应酬一个饭局。马总踏进“鸿运大酒楼”包厢,所有客人已经到齐,便连忙作揖:对不起,迟到了……话未毕,突然看见“牛皮糖”坐在角落里,一脸傻笑,他顿时惊呆了!客人们不知情,连说,你朋友等你好久了,开饭吧!此时的马总哪里还有情绪,他又不好直说此人是来讨债的,否则面子往哪里搁?马总只得邀“牛皮糖”入席。这“牛皮糖”倒好,也不言语,自顾自从包里摸出一盒方便面,泡好后独个儿呼噜呼噜吃起来。
翌日更绝,“牛皮糖”不仅在马总办公室泡了一整天,待到晚上他居然摸到马总家,敲开门后,马总夫人客气地让他进屋。“牛皮糖”见马总正在喝酒吃菜,他依然一句话不说,自作主张地倒开水泡了一盒方便面,又坐到马总身边唏唏哗哗地闷吃。
如此连续五天,马总耐不住了,那天在办公室终于许了诺:牛必堂先生,我很佩服你,今天先付两百万,余下的一个月后清帐。“牛皮糖”笑了,立起身握住马总双手,再三道谢。“牛皮糖”拿了支票正要走,忽然马总笑着拍拍他肩膀说,我想聘请你到本公司来工作,工资翻倍,怎样?
“牛皮糖”想了想,回答说,不,我不能过河拆桥……(王水根)